Q:您还记得第一次接触苹果是在什么时候吗？第一次使用苹果的感受是什么？
A：第一次直接接触到苹果可能是1990年前后，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接触IBM的PC机比较多，都是那种高水准PC系统的机器。我是先听到苹果这个名称，后来又看到它的LOGO标志。它的品牌形象时尚、有亲和力，是一种年轻、轻松的状态。而IBM是更加理性化、工业化一些的感觉。那时，苹果在我们心中也只是“非常好用”、“很好看”这样一个形象。相对于苹果，IBM或者说PC的DOS操作系统的机器是不同厂家去生产的，有人生产机器，有人生产不同的配件，有人编操作系统软件，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系统，有很多兼容机。苹果则是完全独立，自己的一个产品，它的硬件、软件都是自己去开发设计的，这是它的特别之处。—方面有点儿特立独行，—方面保持它自身绝对的、非常明确、非常鲜明的追求，这是苹果给我们最初的印象。苹果的机器比较贵，在当时的中国，很少有人能够大批量使用。但是因为它比较好用，特别是它的图形操作界面，搞艺术、搞设计创作的人都非常喜欢。所以，最早搞艺术的人会介绍使用它。而且，苹果电脑设计非常人性化，交互性很强，可以给人非常好的印象。人们—方面感觉苹果电脑很贵，一方面又感觉它贵得值得。其实那时候它的价值和我们当时的社会收入，差距是非常大的，但它的状态非常亲和易于使用，能帮助很多使用者完成他们的工作。这是苹果当时给我们留下的基本印象。
Q:您有了自己的苹果大概是什么时候？
A:因为在公司也好，或者自己做事情也好，常常都是从工作需要出发去接触电脑。开始还是用PC机比较多，因为PC很方便，很容易能够拿到。那时候还没有很多大的厂商去推广这些，都是像中关村这种，自己攒的机器比较多。当然也有一些品牌，但是很少，价格也比较贵一些。因为我们是学习设计的，会有这种“对好东西的追求”这样的—种想法。直到我去美国留学的时候，才开始去买苹果的电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接触了了几乎所有的苹果电脑，买了很多不同年代、阶段、版本的苹果电脑，对它的历史发展还是有非常切身的体会。
Q:您说自已几乎经历了苹果成长的过程，您大慨用了多少款苹果的产品，还记得吗？
A：应该是从九十年代初开始的。苹果的产品研发在九十年代更迭不多，但是型号有时候会比较多。从那时候开始接触，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开始自己购买。除了早期的几款，后边的产品我基本上都接触到和使用到了。
Q:那您在这么多款苹果产品的使用中，从设计方面或是从您的专业角度去看，有没有感觉到它的发展有一些方向性的变化？
A:我想说苹果一直以来追求的是产品优秀的品质。但是，在80年代到90年代很长一段时间，由于内部发展的一些状况和创始人的一些状况，他们的市场定位和他们的追求、思路，都有一些波动。我想，从形式上来讲，那个时期的产品代表了它整个机器的一种面貌：都是那种框架结构的机器，外面喷塑，偏浅色、米黄。这样的外貌形态给人_种非常清爽、干净、整洁、有品质的感受，也是一种含有科技精神的状态。实际上，在从80年代一直到90年代这一段时间里，苹果的产品没有太大的革命性的变化，基本维持着这样一个状态。所以我到美国的时候，买的第一台电脑就是他们前期的这个稳定状态接近尾声的一个型号（那台电脑，现在可能还放在我仓库的某一个地方）。但是，实际上那个时候，PC机因为它的开放性，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变化；由于全世界去参与研发的人很多，所以它的产品也会比较丰富。由于思想理念的限制，苹果慢慢在市场上占有率越来越低，公司运营也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乔布斯从外边又回到苹果之后，开始了一个新的革命。我想苹果完全改变应该是在1998年左右。乔布斯的回归，是苹果开始一个朝向新的、革命性的发展的一个起点。从机器角度来讲，一代一代的变化，已经是非常不同了’而且越来越和材料革命、工业能力息息相关。苹果的产品非常统一的，都给人_种非常大方、简洁的感觉，对于普通人来说，感觉也非常亲近。这是它从九十年代后期直到现在发展的历程，也是它的产品会受到大家追捧，并且在全世界能够有很大的市场占有量的一个原因。苹果非常深入地去挖掘产品的新的面貌，非常适合普通人。以前的苹果可能是针对比较专业的人士，之后，它的目标用户变成了大众，这也是它思想上的一种转变。
Q:您在前面提到过苹果的产品在交互设计方面都做得很棒，能不能通过一些具体细节的例子，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的看法？
A:实际上，苹果在前期的一些产品，型号很多但功能差不太多。那么多的型号会给用户很大的困惑：选择什么样的东西，哪个是适合自己的，自己也不一定会非常清晰。所以，乔布斯回到苹果公司以后的动作之一就是产品线的简化。他留下几类产品，每类产品里分配有高低不同的一两个规格，变得很清晰，这样用户会看得比较清楚。同时，他开始去考虑到交互的关系了，这实际上是产品和用户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什么样的产品，能够让普通用户了解并喜欢。其次，是造型问题。苹果有一些非常革命性的研发。比如，乔布斯回来后，早期开发的一些电脑完全是用塑料材质，给人更工业、更科技、更前沿的一种感觉。这些创新，也带动了整个产品设计的发展。另外，苹果从以前针对专业人士，包括IT人员、设计人员、教育组织，慢慢开始转变为面向大众用户去研究、发展，这就会引发了怎么能够让普通人更好的去使用产品的思考。一些消费品的研发，比如IPOD音乐播放器，按钮应该怎么去设置，做多大多小，怎么能够更方便使用，这些都是它深入研究的问题。苹果手机的研发，也引领了一个新的领域——以前的手机就是打电话、发短信，之后慢慢发展成了智能手机，就相当于一个小型计算机，可以做很多的事情。现在，手机已经是我们每个人的必需品了。这些是苹果在交互化，也就是人机关系研究方面的一些非常关键的点，是他们非常注意去追求的。所以，它的产品，它的东西，能够更好用，更好看，也更容易被广大的消费者喜欢。
Q:在您使用苹果的IPOD、IPAD或者是手机时，有没有让您觉得特别舒服，或者做得还不够的地方？
A:苹果每一个年代的产品，在当时感觉会非常领先，会有些不同的东西在里面。其实我并不是一个非常赶潮流的人，特别是手机，也是比较晚才去使用苹果的。但我认为苹果的整个形式和推广等方面都做得挺好。所以会有很多的人，变成它的追捧者或者粉丝。营销好，也就说明他和大众的关系做得非常好。它所形成的设计：从整个的形象设计到产品的设计，都是简洁、方便、大方的状态，没有很多杂的东西；是一种比较靓丽、清爽、偏高调的面貌，给人比较年轻、有活力的感觉。在交互上，我想在某个阶段总会有一些局限，它也是在慢慢改进，这也是他的产品在不断进步的一个过程，一个必然现象。其实，所有的产品，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产品的发展过程中总是有很多新的东西逐渐在增加，跟整个社会发展道理是一样的。在某种程度上，它照顾到了大多数人的习惯，同时，也会引领大家使用的一些习惯。苹果的很多发明，都是一些新的起点，比如：一键归位。它的一些基本操作思路，都是经过很长时间深入研发的成果。
Q:从乔布斯创立苹果公司到他去世，甚至在他去世之后，从一定程度上说，苹果公司的经营在很多方面都是存在一定的霸权性的。乔布斯经常会说：我要这样一个外观，要这样的一个效果，你们必须给我做成什么什么样，甚至有时为了达到美观会去消耗掉一定的使用的友好性，您对这一点怎么看？
A:我觉得他的追求实际上也是我们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性的一个呈现。实际上，人类文明进步和我们对审美的认识是息息相关的。对视觉艺术的推广’对审美的培养，在发达国家是做得非常好的。他们有大量的博物馆，大量的艺术品，从小就让他们的孩子们、学生们去了解，去观察，去感受。所以，他们对于美的追求也都是一个共同的状态。乔布斯也是，他也曾提到他在大学的时候，对于字体的研究培养了他对工业化，对于审美的认识。字体似乎是一个非常小的东西，但实际上它是我们整个生活文明文化的关键。文字本身的微小变化能呈现不同的状态，不同的气质，宽窄的变化能反映出这个东西的美感，或者说一些缺失。乔布斯在文字的学习过程中，培养了对于审美的—种追求。正是这些，形成了他对产品和整个社会关系的一种认识。在这种认识上，他可以为了追求产品的完美不惜花费更多的精力和力量。我想也就是这种追求的精神，使我们能够获得更好地产品，甚至能够引领了一些科技的进步。当人们有了强烈需求的时候，科技的研发就会去完成这个任务；当我们实现了一个目标的时候，我们就会有新的想法和追求，再次带动了整个科技的发展。在这样的过程中，广大用户获得了更好的产品，更好的使用体验，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一个存在。
Q:苹果产品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其他地方，经常会因为一些特殊的话题或事件引起大家的讨论，比如之前有一个新闻：有一个小姑娘，父亲每个月只赚两千块钱，她却要求父亲给他买一个IPHONE6……现在，苹果的产品：电脑，手机、IPAD……不管是小范围还是大范围的，都给社会带来了一定的影响。您觉得苹果的产品对行业、对社会或者是对设计产生的影响是什么？
A：每个公司，实际上有它的文化或者它的追求，可能跟它的领导者、创始人都非常有关系。它是不是被整个社会和大众接受，就看它拿出来的东西。如果它的东西好，很多人有这种需求，愿意去用，那就说明它有价值。这种价值也是我们整个社会追求新鲜、追求方便的倾向，以及人类懒惰而产生的需求所带来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苹果必然是引领了整个行业的发展，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个方面。你的产品一定要能够让大家喜欢，大家喜欢了就说明你的产品做得好，也促进产品继续往前发展，我觉得这是关键。苹果也影响了很多企业、公司或者介入。你创造的东西，如果可以被很多人接受的话，就是在为社会做贡献。
Q:您认为什么样的设计是好设计？
A：我觉得，首先，设计肯定是是为人服务的。像单纯的艺术本身，可能就只是研究视觉艺术或者什么，是创作者给它的一种认识。而设计会直接接触社会，设计的东西是直接接触到使用者、购买者，或者消费者。好的设计就是要大家都能够认同，满足人们对更好的功能的需求，培养人们好的使用习惯，更方便，对人更友好，这是设计必须要追求的。现在，我们的产品，无论是软件也好，硬件也好，都是跟人去接触的，如果你能够让你的东西和人无缝对接，能够让大家在使用时非常自然、愉悦，感觉很方便，起码在目前状态感觉比以前有更多的收获，我觉得这样就是一个好的设计。设计当然是面对广大公众的，当然公众不见得是全部，也可能是某—部分。每一个设计都可能是针对局部的公众，这个局部可能大一点可能小一点，如果有一定的人群喜欢你的东西，你这个设计就会站得住脚。我们在设计上也会吸收很多视觉艺术的理念、形式，也会与其他行业的一些习惯和成就进行结合。设计并不是单一的，它应该是综合的，包括交互性，包括视觉性，包括不同人对它的感受以及它的材料、功能以及表现性的东西。比如说现在的新的数码媒体，它是以一种新的科技手段去呈现一些不同的视觉状态，都说明了好的设计是需要跨越很多领域的。我们需要了解很多不同领域的发展，才能够不断创新，给别人更新的一些感受，这样才能做出一个好的设计。
Q:您认为苹果是一个好的设计吗？
A:到目前为止，苹果在同类产品之中应该是一个领先者，市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它占了那么多的市场比重，一方面是宣传的好，—方面确实是它的产品深受一批人的喜爱，所以它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设计。而且它在这三四十年的发展中，经历了一些起伏，还能处于一个领先的状态，也是它不断追求更好的设计，更好产品的结果。
Q:对于《什么是好设计——苹果之弧设计展》展览您有何期待？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说您希望在这个展览里看到些什么？
A：这个展览可能会给观众带来苹果公司或者说苹果产品的具体发展历程，让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他们在研发中的一种追求。苹果是怎么去推动他们的产品创作的？这些东西对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启示。另外，他们的产品面貌是什么样子的？它的发展变化是因为什么？每一个阶段的产品为什么都是不错的产品？这些东西如果都能够呈现出来（从实物到图片，到他们的实践节点，到他们每个阶段的一些理念）我想会给更多的人启发、借鉴和帮助。所以，我希望在展览中看到这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