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雅芸
(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教师发展中心，210000)
听课时，坐在学生中，你会有很多新的发现。
一、坐到学生的椅子上
你会发现，整节课笔直端坐是不合情理的。原因很简单，会累。既然椅子有靠背，不妨让孩子去靠一靠，身体放松，思维恐怕才会更加活跃。想到自己一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男同学被视为全班的榜样，理由就是他坐得很端正。我好羡慕他，于是强迫自己端坐，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一动不动。要好的我，一堂一堂课模仿他的坐姿。因为他坐在最后一排，向榜样致敬的唯一结果就是第一排的我养成了回头的习惯。又想到前些天听梅子涵老师的课，他走到学生座位边上，让学生起身，自己坐到学生的座位上，变换了几种不同的坐姿后，跟学生说：“别抱着胳膊坐端正了，怎么舒服怎么坐。”结果，学生僵直的脊背放松了、自然了，放松下来的坐姿各个不同，却也个个顺眼。“舒服”这个词真好，光让老师看着舒服还不行，学生得坐着舒服。学生和老师的身心都舒服了，课就舒服了。
二、坐到小组里参加讨论
小组讨论，在当下的语文课堂已经成为常见的风景。很多时候，到了小组讨论时，有些听课者会下位遛遛，到这组听听，到那组看看。可是，我更愿意选择和一组学生坐在一起，全程参与他们的小组活动。
这节课，上《秦兵马俑》。小组合作的任务是：“谈谈秦兵马俑的几种类型和你喜欢哪一种，先读一读，再说说为什么。”
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班级，组长组织大家轮流发言。最后轮到一个男孩子，他懒洋洋地说：“我最喜欢……”（挠头）“呃……就弓弩手吧！”接着潦草地读起来：“弓弩手个个张弓搭箭……”读完照例要说自己喜欢的理由，他又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沉默不语，却分明有很多潜台词的样子。看着我这个新组员好奇的模样，其他组员忍不住揭秘：“他肯定是因为这一段最短！你不知道，他最‘懒，了！”他略带窘态，呵呵笑了起来。我也不禁笑了。亲爱的老师啊，不坐在学生当中，你是永远猜不到学生会有如是“爱的理由”的。
坐在学生中，不免常常怀疑，我们对学生究竟了解多少？就这个话题而言，我也反对问学生喜欢哪一种兵马俑——“我就是不喜欢，一种也不喜欢，难道不可以吗？”
一节三年级语文课，也是小组合作，讨论的问题是：“为什么说五月是槐乡孩子的季节？”可怜一篇好好的抒情散文，被这个问题“谋杀”了。难怪有人感叹，语文课常常把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猪”变成了由“猪头”“猪蹄”“猪身子”“猪尾巴”几个要点凑起来的“死猪”。可怜充满感性灵气的三年级孩子，为了解决教师交给的问题，开始忙着在字里行间寻找答案。“××，你负责在第三段找！”“××，你负责第五段！”“××，你怎么找到别人那段话里去了！”组长很权威地指挥着，组员们埋首苦干着，仿佛面前摊开的是一片待收割的文字麦场。没有一个人偷懒，没有一个人懈怠，更没有一个声音反问：“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啊？天天这样在课文里找答案好无趣啊！”
坐在他们中间，你能清楚看到他们的眼睛。很遗憾，现在你发现那里没有喜悦闪烁。他们不是在阅读，而是在做题，做一道很严肃同时很乏味的问答题。语文课，学生不该有这样的表情。可是，你不坐在他们中间，你就不能看到他们的眼神。
三、坐到“请你坐下去”的地方
这是一节《珍珠鸟》，课文主题是“信赖能创造出美好的境界”。课堂上，教师请学生给文中插图（小鸟停在作者的肩头睡着了）取个名字。“鸟与人”“美好的境界”“信赖”……课堂上交流气氛不可谓不热烈，我身边的小男孩也跃跃欲试。终于有机会发言了，他站起来大声说：“我觉得地球上的生灵之间优胜劣汰、互相残杀……”情绪有些小激动的他顿了一顿，喘了口气。也许觉得“优胜劣汰”这样的回答离自己的期待太远，或者考虑到下课铃就快打响，总之，此时此刻教师不愿作丝毫停留，还没等他说下去，就皱起眉毛直截了当地打断：“请你坐下去，我们听听别人取的是什么名字。”男孩只好迟疑地、闷闷地坐了下去。
眼瞅着身边这个饱鼓鼓的小皮球一点点瘪下去，心里很是不忍，同时，又十分好奇他刚才尚未问世就夭折腹中的个人见解，我悄悄凑近他耳朵问：“把你取的名字给我看看。”只见他在书上插图边写着“世间生灵的友谊”，名字取得很不错嘛！这让我更加好奇：他刚刚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一会儿，下了课。“你刚才想说什么的？能说给我听听吗？”我饶有兴致地问孩子。在我恳切的鼓励眼神里，小男孩眨着大眼睛，认真地回忆说：“我是想说地球上生物圈本来是很残酷的，总是互相厮杀，人和动物很难建立友谊。而在课文中，作者与小珍珠鸟互相信任，产生了友谊的奇迹。所以我想给这幅画取名叫‘世间生灵的友谊’。”噢，原来如此！可惜，一句草率的“请你坐下去”，掐灭了孩子灵动独特的思维与抒发内心的欲望。
和学生比肩而坐，这才发现教师的位置确实“高高在上”——他可以指定你发言或者闭嘴，他可以选择侧耳倾听或者转过身去——而很多时候，正因为自己站得“高”，一不小心就离学生“远”了，这就造成我们总是“看不清”也“听不真切”，往往错过了与学生真实、敞亮对话的良机。这时，那些被委婉或生硬地要求“坐下去”的学生，身形无端地矮塌了，嘴巴委屈地闭上了，一个个神秘却丰富的内心宝藏之门也訇然闭合。
到学生身边坐一坐吧！对一个总是站在讲台上的教师来讲，这很有好处。你会发现，学生身边会有很多的“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