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黑暗的心》的寻觅主题

  • 投稿卿卿
  • 更新时间2016-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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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黑暗的心》是英国文学巨擘约瑟夫·康拉德的代表作之一,亦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主义小说。作者采用了诸多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展示了维多利亚末期的英国在工业化的发展所带来经济繁荣的表象之下,人的个体性被颠覆、异化这一主题。本文主要分析《黑暗的心》中的寻觅主题,通过深度剖析主人公克尔兹及叙述者马洛深入非洲腹地寻觅财富、寻觅自我、寻觅人性的惊世之旅,揭示并反思人性及现代文明的本质。 
  关键词:《黑暗的心》 康拉德 寻觅 人性 现代文明 
  《黑暗的心》是英国现代主义小说先驱约瑟夫·康拉德的代表作之一,该作品亦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主义小说。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对人类文明以及人性这一主题作了深刻的揭示及思考。作为二十世纪最深刻有力的小说之一,《黑暗的心》集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印象主义、神秘主义、存在主义、后殖民主义等元素于一身,吸引了诸多中外学者从各个角度及层面的解读、分析,电影界“教父”科波拉导演甚至将该书改编成了经典电影《现代启示录》。本文旨在聚焦该作品中的“寻觅”主题,通过解读小说中不同人物各怀目的的寻觅活动,揭示人类对于真理的寻觅活动的游戏本质,从而再次思考“人性及人类文明”这一文学作品中亘古不变的主题。 
  一.克尔兹的寻觅 
  寻觅,是西方文学中的传统母题。亘古以来,人类便穷其一生地苦苦寻觅:寻觅最大限度的自我实现与自我满足,以体现人对其自我本质的自觉。小说中的主人公克尔兹便是这样一位在“寻觅”之路上孜孜探求的奇人。 
  克尔兹的非洲腹地之旅首先是寻觅财富之旅。在追求财富的欲望驱动下,他远赴重洋来到这块神秘原始而又富饶美丽的陌生土地上,深入到丛林纵深处的贸易点,建立了他自己的“黑暗王国”。他巧取豪占,贪婪掠夺,聚敛的象牙比其他贸易点所搜集的总和还多;他残忍野蛮,杀人如麻,却使得当地土著顶礼膜拜,奉若神明。他成了一个传奇,无论是对于贸易站的白人殖民者,还是对于当地的土著黑人。毫无疑问,克尔兹是西方文明的产物,是欧洲殖民者的化身:“他的母亲是半个英国人,父亲是半个法国人。整个欧洲都对克尔兹先生的发展做出过贡献。”[1]寥寥几笔,作者对欧洲殖民主义者的谴责与讨伐便力透纸背——克尔兹代表的便是整个欧洲的殖民主义者——那些“充满强烈欲望、暴力及贪婪的魔鬼”——他们打着传播文明的旗号,其真实意图却是通过征服非洲从而最大化地掠夺、攫取财富。 
  克尔兹的非洲腹地之旅亦是寻觅自我之旅。他是一位能力超群、卓尔不凡的奇才,一位受过西方文明熏陶教育的理想主义者。他远离现代文明社会,孤身一人深入蛮夷之地,梦想教化那些蒙昧的土著居民,给这片黑暗的蛮夷之地带来文明之光、进步之光。为此,这位“文明使者”不惜忍受肮脏艰辛,忍受落后愚昧,“为一个含糊而不清的辛苦的事业奉献”,最终竟然“奉献”了自己的生命,长眠于自己的“黑暗王国”。在他眼中,作为殖民者的白人是带着神一般的威力去接近那些野蛮的土著居民的:“他不是一般人,他有着能迷惑或恐吓未开化的人的力量,他能让那些蒙昧的人大跳魔舞向他致敬,他还能让那些朝圣者渺小的灵魂中充满疑惧。”[2]在叙述者马洛眼中,克尔兹则代表了一些更高的价值意义,甚至包括“怜悯、科学和进步”。然而,深入这块“黑暗的腹地”之后,他却从包括自己在内的白人征服者身上看到了最原始、最邪恶、最丑陋的罪愆,震惊于白人殖民者“黑暗的心”(书名Heart of Darkness运用双关语,既指“黑暗的腹地”,又指“黑暗的心”),最终在外在和内在的双重蛮荒冲击之下心力交瘁、万念俱灰,临终前这位形容枯蒿的昔日“上帝”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恐怖!恐怖!”至此,他的“黑暗之旅”在醒悟与悔罪之中走向终点,而他的枯蒿与死亡自然也喻示着欧洲殖民主义所必将面临的命运。 
  二.马洛的寻觅 
  小说中叙述者马洛的寻觅则更加耐人寻味。首先,马洛的非洲之行亦为寻觅自我之旅。如同麦尔维尔的巨著《白鲸》中的叙述者以实玛利一样,他也是一个被社会、被自我所摒弃之人(《白鲸》中的叙述者之名源自《圣经》,意为被摒弃之人),于是在迷茫、困惑的百无聊赖之中,来到茫茫大海之上,踏上了这场寻觅之旅。“我遇见的每个人满脑子想的尽是它,他们准备建一个海外帝国,通过贸易赚取无穷无尽的钱财。”[3]而马洛的目的却不在金钱。“康拉德的主要作品有个规律,他总是让主要人物做象征性的旅行,告别年轻时的单纯、幻想和罪恶遭遇,最后受到启蒙或变得成熟后踏上归途。”[4]马洛的旅程便是这样一个“奥德塞”——出于对现实的不满而进入到一个异质环境中,在磨难与挑战中寻求身份,安妥灵魂——他的“寻根”之旅实则反映了作者本人的“失根”之痛:这位英国文学界里耐人寻味的“异客”出生于沙俄专制统治下的波兰,父亲为爱国贵族,因参加波兰民族独立运动遭到流放,而梦想摆脱束缚、追求自由的少年康拉德便只身游走异国他乡,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在多年的水手生涯中寻觅“身份”。小说中的叙述者马洛便是作者的化身,亦可解读为作者的“自我”,而克尔兹便是马洛的“本我”,亦即作者的“本我”,这场非洲之旅无疑是一场启蒙之旅,一场寻觅自我之旅。“个体生命要依靠在密密匝匝的类群体中的结构才能永恒存在;而个体的准确是无法确定的,所以存在的价值必须依靠寻找到‘对位主题’。换句话就是,我们必须在与他人、他物、他事的对比映照中才能见出自己,在更多‘佐证’的支持下获得鲜活的生命。”[5]于是,在充分见证了殖民主义的丑陋及人心的邪恶之后,单纯的青年变得成熟,然后踏上归途,完成了马洛亦即作者的一场救赎之旅。 
  马洛的非洲之行亦为寻觅人性之旅。“探险的刺激已不复存在……但是有那么一个最大的,或者说是最空白的地方,让我朝思暮想……它已变成一块黑暗的地方,但是你可在地图上看到这地方有着一条长河,像是一条伸展着身子的巨蛇,头潜在海里,身子一动不动蜷伏在莽莽旷野上,尾巴隐藏在大地的深处。当我透过商店橱窗看着地图中的这块地方时,我为它着迷……那条蛇已经迷住了我的心窍。”[6]对于理想追寻者马洛而言,眼前蜿蜒伸展的刚果河无疑便是在伊甸园中极力诱惑夏娃的那条蛇,而克尔兹便是那位自天使堕落至魔鬼的撒旦。马洛俨然是那沉沦的亚当,在黑暗神秘的莽莽丛林之中,在凶险可怖的蜿蜒河流之上,寻觅探究人类的“原罪”以及人性的本质。在蛇的迷惑之下,马洛踏上旅程,寻找克尔兹,寻找自我,寻找人性的本质。“克尔兹的非洲之行实质上是对人的本质的探寻,这使小说产生了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从马洛这个角度进行叙述惟妙惟肖地体现了这个时期在康拉德创作思想中占主导地位的怀疑主义,反映了他对人的本质所抱有的揣测和疑问。”[7]康拉德的作品深刻反映新旧世纪交替对人性的冲击,而面对文化与人性的冲突、面对殖民主义以及战争暴力所带来的人性异化,他并没有提供答案,而是巧妙地将现实主义的题材和象征意义融合在一起,如同哲学家提供思索答案的过程,只是在小说即将结尾之时,假借其“本我”——亦为马洛之“本我”——克尔兹之口呼号:“恐怖!恐怖!”加谬说:真正的哲学思考等于自杀。于是深刻认识了人性之黑暗的克尔兹渐至疯狂,最终走向死亡。 
  弗吉尼亚·吴尔芙认为,“现代作家的兴趣中心,很可能是在人的心理中的黑暗角落”。[8]在《黑暗的心》中,康拉德便化身叙述者马洛,在寻觅“本我”克尔兹的过程中引领读者一道,在神秘黑暗的非洲腹地探寻“人的心理中的黑暗角落”,并藉由存在主义哲学和精神分析,以一幅幅印象主义的悲剧性画面,探究人性的本质,探究殖民主义的本质,探究文明的本质。 
  注 释 
  [1][2][3][6]康拉德著,孙礼中、季忠民译,《黑暗的心》,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66、67、9、7页. 
  [4][7][8]王佐良、周珏良主编,《英国20世纪文学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第131、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