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詹姆斯与超个人心理学

  • 投稿
  • 更新时间2018-04-11
  • 阅读量160次
  • 评分0
  • 0
  • 0

  摘要:超个人心理学是从人本主义心理学阵营中分化出来的一个新流派,形成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美国。詹姆斯首次提出了“超个人”的概念,进行了大量关于超个人心理现象的研究,并且与学院派的实验心理学家们进行斗争,以捍卫超个人心理现象的研究。詹姆斯的思想为超个人心理学提供了思想源泉和有益启示。


  关键词:威廉·詹姆斯;心理学思想;超个人心理学


  中图分类号:B8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4608(2010)05-0099-06收稿日期:2010-06-18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09FZX005)


  作者简介:郭本禹,博士,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10097


  超个人心理学(transpersonalpsychology)形成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美国,是从人本主义心理学阵营中分化出来的一个新流派,自诩为“心理学的第四势力”。萨蒂奇1968年在《人本主义心理学杂志》上撰文宣称:“心理学中的第四势力,即超个人心理学正在形成”,同年还创建了超个人心理学会,1969年创办了《超个人心理学杂志》。30多年来,超个人心理学在西方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在研究的基本取向上,超个人心理学以个人经验为基础,“它不仅关注个人及其潜能的实现,而且更加关注超越个人的经验和精神生活,即将个人的生命与外部世界的意义联系起来的精神领域。”詹姆斯把心理学研究分为两个部分:“一方面是哲学家的研究,另一方面是生物学家、医生和心灵研究者的研究。他们各自在心理学上有完全合理的研究领域。”在他看来,生物学家、医生和心灵研究者这三类人的研究涵盖了人类经验的全部内容,从病理学上的到超感官的。詹姆斯在《宗教经验种种》一书中曾大力为个人经验的重要性而辩护,并认为“可见世界是更广阔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前者的主要意义是从后者获得的;与这个更高的世界达成融洽或和谐的关系,是我们的真正目的。”由此可见,早在20世纪初,詹姆斯就已经倡导了当今超个人心理学的研究取向。可以说,詹姆斯的思想为超个人心理学提供了思想源泉。


  一、首提心理学的“超个人”概念


  要理解超个人心理学,就必须首先理解“超个人”这个概念。超个人心理学家使用的“超个人”这个概念最早是从詹姆斯那里借用来的,1905年“超个人”(transpersonal)一词第一次以英文的形式出现在詹姆斯为哈佛大学的一门哲学课程准备的讲课提纲中。最初,詹姆斯把“超个人”作为描述两个人看到同一物体时的经验的一种方式,他把主体与客体之间固有的关系包含在他的超个人概念中,并且认为,所有的客体都依赖主体当时对它的感知和体验。詹姆斯的这种观点后来便发展成为他对心理学中的实验主义的一种形而上学的批评,也构成了后来彻底经验主义心理学思想的重要概念基础。尽管詹姆斯那个讲课提纲是哲学的,但心理学家维赫(Vich)认为:“有关詹姆斯的那则文献值得注意,尽管不十分令人惊讶。美国心理学之父所创造的一个术语现在被用来独立地标志一种完整的心理学观点。像许多詹姆斯的工作一样,今天的超个人观点是一种以研究整个人的心理生活为基础的经验和知识。”


  詹姆斯认为意识状态是多维的,心理学研究不仅要关注意识层面的心理现象,也要关注和研究属于个人非理性范畴的下意识心理现象。詹姆斯在写作《心理学原理》时,就已经开始对“下意识过程”(subconsciousprocess)的存在感兴趣,他在这本书里多次提到所谓“超自然现象”,研究了早已被法国的沙可、比奈、让内、伯恩海姆等人描述过的“恍惚状态”。在这本书中实际上体现出两种不同的心理学:一种是作为实证科学的心理学,研究那些能够被观察到的意识现象;另一种是作为人文科学的心理学,研究意识的边缘或意识的转换状态。这就为今天的超个人心理学的发展提供了思想源泉。正如泰勒所言,“《心理学原理》中有两股力量——主要的是实证主义和认知取向的心理学……次要的力量是一个宣称人格是由多种状态组成的意识模型,其中包括多重人格、催眠、梦、神游症和分裂症等。”


  詹姆斯在1902年出版的《宗教经验种种》一书中,通过对超自然体验和各种宗教经验的研究为超个人心理学奠定了理论基础。詹姆斯认为,人的精神生活有不能以生物学的概念和感官的满足加以解释的地方,所以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现象来领会某种超越性价值,这表明人的机体能同超生物的力量接触。这里的所谓“超生物力量”,就蕴涵着“超个人”的含义。他致力于研究整个人类经验并使其合理化,他的研究包括宗教经验、神秘状态、心灵现象以及非西方的人格与意识概念。詹姆斯认为,要研究意识的不同状态,而很多意识的异常状态是铁钦纳式心理学所坚决排斥的,他就采用现象学的描述方法对各种宗教经验以及神秘意识现象进行详细的分析,认为个人化的宗教经验和神秘经历不仅有助于提升生命的道德与审美能力,而且有助于提高和改善人际互动。詹姆斯认为,“宗教生活围绕的轴心是个人对自己私人命运的关怀。……相反,科学最终完全摒弃了个人的观点。它排列科学的元素,记载科学的定律,至于它们到底为了什么目的,则无动于衷;它建构科学的理论,却完全不顾它们对人类的忧虑和命运将产生何种影响。”这样,詹姆斯的观点便为超个人心理学提供了思想源泉。


  詹姆斯所倡导的意识的多种状态是超个人心理学意识论的核心。超个人心理学倡导研究意识的不同状态,意识的异常状态是通往超个人经验的道路之一。詹姆斯认为,我们平常清醒时的意识仅仅是一种特定类型的意识,相关的一切通过朦胧的屏障(filmiestofscreens)与之分离,潜在的完全不同的意识类型就存在于这一屏障之后。詹姆斯认为,发现各种不同的潜在状态的意识是心理学的重大发现,他说:“自我研究心理学以来,这门学科在这个方面已经取得伟大的成就。最重要的是1886年首次发现,至少有些人,不仅具有普通的场意识,形成通常的中心和边缘,而且,还有另外一套记忆、思想和感受,游离于边缘的外围,完全在主体意识的范围外……。”在詹姆斯看来,我们不仅要研究表层水平的意识,而且要研究超出日常意识状态的意识转换状态,而这恰恰就是当前超个人心理学对意识的看法。


  二、关于超个人心理现象的研究


  詹姆斯1882年就注意到了一氧化二氮在产生“作证”经验中的异常效用。他还通过使用影响或改变心理状态的化学药物来做实验,以验证他自己关于意识转换状态的理论,这很像今天的超个人心理学家的做法。1882年2月20日,英国剑桥大学的一些学者在伦敦成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心灵研究会,这个组织立即开始了远距离传心术及大量的催眠和其他现象的研究。詹姆斯对它有强烈的兴趣,其部分原因是其研究的经验主义精神使他寻求不容易分类的奇异且烦难的事件。


  1884年,詹姆斯曾帮助建立了美国心灵研究会(AmericanSocietyforPsychicalResearch,简称ASPR),该研究会很快就成立研究委员会以指导超自然现象的研究。这个组织1889年在波士顿刚刚起步的那段时间,詹姆斯曾担任过副主席,并是它的主要资助者。在此期间,美国心灵研究会的研究委员会最早系统地研究下意识的动态过程,最早使催眠术合法化,并使催眠术建立在系统实验的基础上,以推进法国和英国的催眠研究工作。此外,詹姆斯的这一影响通过“法国一瑞士一英国一美国心理治疗联盟”产生了国际影响,有证据表明,这个松散的联盟统治了西方科学心理治疗的发展大约40年(1880-1920)。在这个联盟中,由于詹姆斯的影响,使得波士顿心理治疗学派很出名。詹姆斯发起并创立的波士顿心理治疗学派,到20世纪20年代成了英语国家科学心理治疗发展的中心。


  詹姆斯积极研究关于超自然的手段,调查关于超自然的主张,并不断地为美国的心理学杂志总结欧洲正在进行的实验。对于那些来自医生和心胸狭窄的实验心理学家的无根据的攻击,詹姆斯在为超自然的手段和心理医师的辩护中发挥了直接的作用。詹姆斯对这个主题感兴趣的主要原因是:超自然的现象在一般情况下并不显现,但在我们下意识的生活中却有超常的表现,通过对超自然事件的研究,我们可以大体上了解下意识的动态运转机理。


  因此,詹姆斯对诸如心灵感应、与死者对话之类的神秘现象非常感兴趣。在所有神志恍惚的巫师中,最有天赋并受到最广泛研究的是马塞诸塞州波士顿的职业巫师利奥诺里·派珀夫人(Mrs.Piper),她首先受到詹姆斯的研究。18个月后,詹姆斯安排她来到英国。在这里,她在1889年为英国心灵研究会的主要成员举行了一系列的巫术演示。派珀夫人拥有多种特异能力,能够洞察别人的心思,而且能够与死者对话。1886年詹姆斯在《英国心灵研究会的记录汇编》上报告了派珀夫人等人举行的降神会,去世前一年,他发表《关于派珀夫人的霍奇森控制的报告》,并且在《美国杂志》上发表《一个“心灵研究者”的信心》。詹姆斯认为,绝大多数的巫师都很容易被证明是骗子,但在派珀夫人的降神会上,他却发现不了骗局,她从来都不是通过耳闻目睹以及清醒的头脑获得信息的,至于信息的来源是什么,詹姆斯无从知晓;但就派珀夫人从死者那里接收到的信息这一点而言,詹姆斯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詹姆斯善于接受关于人格和意识的非西方的观念,主要是受到新英格兰先验主义者的人文心理学的影响。在他的家庭图书馆中设有东方部分,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詹姆斯就了解了东方的瑜珈和沉思,詹姆斯在《人的能量》一文中论述了练习瑜伽对人的精神健康的作用。詹姆斯还是哈佛大学宗教历史俱乐部的成员之一,也许正基于此,詹姆斯掌握了研究比较宗教学中当代文学的方法,这种方法在他的《宗教经验种种》一书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詹姆斯认为,心理学对于宗教科学发展的基本贡献在于建立了跨文化的下意识的比较心理学。


  詹姆斯的实用主义学说对年轻的日本学者铃木大拙(D.T.Suzuki)有着很大的影响。铃木大拙在1893年世界宗教议会节期间第一次来到美国,为詹姆斯的朋友保罗·卡勒斯(PaulCarus)翻译了12年的中文和日文材料,然后作为代表出席了1910年伦敦的国际斯韦登鲍格专题讨论会,詹姆斯的弟弟、小说家亨利·詹姆斯等其他代表也参加了这个会议。铃木大拙在19世纪90年代与实用主义者詹姆斯和皮尔斯有所接触,而且据推测,他获得的美国实用主义哲学知识,在他后来将禅宗(zen)介绍到西方起了帮助作用。由于铃木大拙的辛勤工作,使得美国人在20世纪30年代开始对禅宗心理学关注起来。


  1902年,詹姆斯在《宗教经验种种》一书中对各种宗教经验和神秘意识进行了现象学的分析。在这本书里,他着重论述了三个主题:(1)宗教位于个体内部,位于个体的经验之中,因此,詹姆斯关注的是活生生的个人的宗教经验;(2)探讨下意识是对经验进行转换的必由之路,也就是说,要研究宗教经验及其他神秘经验,必须从下意识或潜意识着手;(3)神秘经验的真实性只能根据其结果来测定,即根据人们日常生活道德和审美质量的提高来测定。这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体验强调了个人可以通过沉思的训练进入无我的高级意识状态,而使人生的痛苦得到解脱。詹姆斯在全书的结尾指出:“我接受的全部教育说服我相信,我们现有的意识世界只是许多意识世界中的一个,其他世界包含的一些经验必然对我们的生活也有意义。”因此,在詹姆斯看来,我们要研究意识的所有状态,包括意识的神秘领域或超自然领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进一步深入我们存在的边远范围,便进入另一个存在层面,完全不同于可感觉和纯粹‘可理解的’世界。我把它叫做神秘领域或超自然领域,你们可以随便选择。我们的理想冲动起源于这个领域,就此而言,我们隶属于这个领域……。”


  詹姆斯的这种意识观使得他在英国牛津大学的朋友、心理学家麦独孤开始了对超自然现象的研究。主要由于在1910年前与詹姆斯的合作,麦独孤在1921年成功地继承了闵斯特伯格在哈佛大学心理学实验室主任的位置。麦独孤在20世纪20年代也为波士顿心灵研究会的建立出过力,这个组织中还有心理学家加德纳·墨菲等人。这个以麦独孤为首的组织提倡在大学的实验室里对超自然现象进行实验研究。麦独孤在1927年去了杜克大学建立了心灵学实验室,有个年轻的调查者莱茵跟随他,并最终继承了麦独孤的事业。到了20世纪30年代,莱茵将统计学技术运用于心灵研究中,心灵研究已从定性研究转入定量研究。詹姆斯的理念通过麦独孤和加德纳·墨菲等人的活动发生了影响。墨菲在20世纪40年代最终成为美国心灵研究会组织中唯一的最重要人物,并致力于领导超自然现象的实验研究,直到他于1979年去世。


  三、捍卫超个人心理现象的研究


  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强调心理学应该研究人类经验的所有方面,将心理学的研究限定在已有方法论所许可的范围内是他不能容忍的。因此,詹姆斯总是乐意接受各种各样的观念,认为宗教经验、神秘主义、信仰治疗和心灵现象的研究都是合理的。而此时实验心理学家们仍然固守实证主义的方法论,詹姆斯对超自然现象的研究必然遭到他们的反对。


  首先是来自心理学家卡特尔的反对。詹姆斯与卡特尔之间的通信内容很广,从19世纪90年代早期到1910年詹姆斯去世延续了近20年。读他们的信,会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就私交而言,卡特尔把詹姆斯当偶像崇拜,跟在他的身后像只哈巴狗。然而,论及专业,卡特尔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他对詹姆斯的心灵研究进行了批评。1896年,卡特尔在英国心灵研究会上评论了詹姆斯会长的发言。卡特尔认为,詹姆斯对幻觉的调查统计和对神视(一种特异功能)的解释并不合逻辑,一堆杂乱无章的仅是表象的证据,如果没有明确的重复出现的依据,就毫无价值,就是有一只像派珀夫人这样的“白乌鸦”,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不过是“属于博物馆的展品罢了”。


  几年后,詹姆斯和卡特尔就心灵研究问题公开交锋。这次交锋的起因是1898年霍奇森(RichardHodgson)在《英国心灵研究会的记录汇编》上发表了《催眠现象的更多记录》一文。霍奇森承认自己14年现场研究了派珀夫人成千上万次的催眠,从一开始的怀疑到最终被招魂术的证据转变为相信。他宣称派珀夫人的催眠术绝对真实存在,而且他认为她确实表现出具有明显的特异功能。


  作为《科学》杂志的主编,卡特尔在1898年4月的争锋中先站出来。他讽刺霍奇森的结论,把詹姆斯名字联系起来作为依据不过是易识破的伪装。詹姆斯很快回应了卡特尔,他觉得有义务对此发言。因为《科学》杂志的读者很难有机会听到对这种现象的评论,作为认为这种现象有研究价值的人,有必要反击高级专家公开对该研究的污蔑。


  卡特尔承认詹姆斯的伟大,但是,尤其在19世纪90年代之后,卡特尔全面攻击詹姆斯的心理学理论基础:“我只代表我个人观点,詹姆斯教授表达他的看法,恐怕我们没有希望达成一致……这个小声明我本不愿意写。只是因为我想心灵研究会对心理学的损害很大。詹姆斯教授的权威地位如此之大,他会把别的心理学系的学生(除非他们反对)引入这个领域。我们都承认他的领导地位,但我们不能跟着他陷入泥潭。”


  詹姆斯认为心灵研究之所以很重要,是因为他相信“所谓自然秩序——它构成了这个世界的经验——只是总体宇宙的一部分。在这可见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延伸的看不见的世界。对此,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确定的了解,只知道我们现在生活的真正意义正在于我们与这个看不见的世界的关系。”在詹姆斯看来,这个“看不见的世界”就是除了清醒意识层面以外的更广阔的精神领域,包括超自然现象、神秘经验、宗教经验、心灵现象,等等。因此,詹姆斯认为,要对这些现象进行研究,因为“正是在这一看不见的秩序存在中,自然秩序之谜才能得到理解。”


  其次是来自闵斯特伯格的反对。1892年闵斯特伯格接替了詹姆斯,担任了哈佛大学心理学实验室主任。但由于詹姆斯对超自然现象的自由主义态度使闵斯特伯格感到不快,他们的关系自19世纪80年代晚期一路飙升,到19世纪90年代开始变坏。最能惹火詹姆斯的争吵源于闵斯特伯格1899年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的一篇名为《心理学与神秘主义》的文章。闵斯特伯格认为,心理学不能解释神秘现象,除非把神秘现象变换到某种框架中,如机械的或生理的,这样就可用逻辑和因果关系来解释它;用数学计算心灵感应发生率的心灵研究者无异于思考绝对哲学的新柏拉图主义学派的神秘主义鼓吹者,他说道:“神秘主义和巫师是一回事,心理学完全是另一回事。实验心理学和通灵戏法不能相混淆。”


  在给朋友的信中,詹姆斯说这些对心灵研究的持续攻击让他如此六神无主。他说,“就让闵斯特伯格的谬论与类似阴沟里的垃圾一起腐烂吧”。同年,当闵斯特伯格寻求詹姆斯的帮助来反击席勒(Schiller)时,詹姆斯回信说:“坦白地说,你那些有关神秘主义的文章,在我看来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第三是来自铁钦纳的批评。19世纪90年代末,就心灵感应和心灵研究是否是科学心理学的合法主题,铁钦纳和詹姆斯之间发生了强烈的争议。从哲学上来讲,铁钦纳受到马赫实证主义的影响。铁钦纳认为,只有科学方法才会带来知识,科学事实一定要来自经验主义的实验室研究。他坚持寻求纯粹的知识,而不关心将心理学原理运用到解决实践问题上。他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论并不重要,他在与梅耶(AdolfMeyer)的对话中阐述了对詹姆斯的感想:“我会用我可以得到的任何武器去对抗你的进化论主张;我绝不会有一丝怯懦让自己倒下。”最终,他的理论中只有“科学主义”,为科学而科学,而超自然现象不符合铁钦纳实验主义的方法论。因而,他要强烈反对詹姆斯关于超自然现象的研究。


  以铁钦纳为代表的坚持实证主义立场的实验心理学家之所以批判詹姆斯的心灵学研究,因为在他们看来,心理学家研究什么问题不是根据社会生活的需要,而是根据方法论的要求,以现有的方法能研究哪些问题,而不是需要研究哪些问题,“方法先于问题”,只有可被量化的、操作化、客观化的问题才是心理学的研究对象,而心灵学的这些概念具有很大的非科学性,既然无法用科学的方法进行验证,就必须把它们排斥在心理学的研究之外。然而,詹姆斯认为,这些现象正是人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用当时自然科学的实验方法还无法或很难进行实证研究。但这些现象存在于人们的内心深处,是联系其真实自我的一种特殊的精神性体验,有时候这种体验似乎位于自身之外,这时它便成为联系超个人自我的一种特殊体验。詹姆斯坚持以问题为中心,反对铁钦纳的“方法中心论”。他认为,如果现存的方法对于研究人性的某些方面无效的话,那么就应该抛弃那些方法,而不是那些人性。正如詹姆斯所说的:“学术界的思想潮流与我对立,好像一个人如果不想看见门被关上并上锁,就必须赶快用背顶住那扇敞开的门。尽管对现代流行的理智情趣来说,零碎的超自然主义惨不忍睹,但是我相信,如果老老实实地考察它,全面地讨论它的所有形而上学关系,我们就会看到,它是一个能够满足最大合理要求的假设。”因此,心理学应该要关注和研究这种精神性体验,研究那些人类未知的心理奥秘。


  詹姆斯对超自然现象、心灵研究保持开放的态度,并认为他们是合理的研究对象,是由其实用主义和彻底经验主义的立场所决定的。因为,如果这些现象能够被证明是有根据的,那就说明它们是有用的,这就反映了他的实用主义哲学——认为事物的价值就在于它的有用性。詹姆斯说:“当我们与看不见的无形世界交感时,有某种效应现实地作用于我们的有限人格,我们变成了新人,并随着我们更生的变化,自然界里的行为方式也发生变化。然而,凡产生了另一种实在效果的,自身也必然称作实在。因此,我们似乎没有任何哲学的理由,把看不见的或神秘的世界叫做非实在。”根据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人类经验中的一切现象都是值得研究的,不能根据实证主义的科学标准去确定哪些方面值得研究、哪些方面不值得研究。正如詹姆斯在《宗教经验种种》的第20讲“结论”部分所说的:“当然,我可以让自己采取某些科学家的门户之见,热情地畅想,那个包含感觉、科学定律以及客观对象的世界或许就是一切。然而,每当我这样想时,就碰见克利福德曾经写到的那个内心的忠告者,他低声说:‘胡扯!’谎言就是谎言,即便它打着科学的旗号,况且,我从客观的立场来看,人类经验的整个状况,都是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我超越这个狭窄的‘科学’界限。”


  詹姆斯追随的是著名的心灵研究者迈尔斯的意识模型,这个模型包括从病态到超越的广阔范围。传统的经验主义者认为经验是个别的、分离的;而詹姆斯认为,经验是直接的生活之流,它是连续的流,各部分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一个直接导致和渗透另一个,事物之间的关系也是真实的、也是经验的一部分。这样就要求把意识看成是连续的,清醒的意识只是连续意识流的一个部分,还包括意识的边缘、下意识、无意识、意识转换状态,等等,它们组成了一个连续的意识模型。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直接导致他的“大意识观”,使得他研究各种意识状态,既研究直接经验的意识流,也研究意识边缘及意识转换状态,等等,这样就扩大了心理学的研究范围和领域。詹姆斯试图通过研究那些无法用已知科学原理解释的超自然心理现象,来研究人的意识活动,从而为超个人心理学的意识研究提供了思想源泉。


  四、余论


  从人性的整体层面来看,超自然现象、意识转换状态等方面的研究都是超个人心理学的重要研究领域。然而,迄至今日心理学界对此类心理现象了解仍然甚少,说明人类心理现象的高度复杂性。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有句名言:天地间的事物远比哲学家们所知者为多!如果将这句话类比到心理学研究上来,就可以说:人类的心理现象远比心理学家所知者为多!作为一个体系,超个人心理学已经历了30多年的发展,却仍然不能得到主流科学心理学的承认和接纳,也没有得到美国心理学会的正式承认,只是在美国心理学会第32分会,即人本主义心理学分会中被作为一个研究主题。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深刻反思,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要回归詹姆斯心理学的传统,大力加强对超个人心理现象的研究,正如泰勒所呼吁的:“要挽救心理学,必须服用一剂詹姆斯式的强心剂。”


  总之,詹姆斯是超个人心理学的重要先驱之一,詹姆斯明确宣称心理学是对意识的科学研究,他系统探索了宗教经验及其他神秘经验,他对东方传统文化的浓厚兴趣,以及经验主义的立场,这些都是当今超个人心理学的最重要的思想酵母,为超个人心理学的研究提供了诸多有益的启示。


  作者:郭本禹

  参考文献: 

  [1]郭永玉,精神的追寻——超个人心理学及其治疗理论研究[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2]郭本禹,当代心理学的新进展[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 

  [3]Taylor,E.I.Psychology as a person-centered scl’enco:William James after 1890[D],Boston University,1992, 

  [4]詹姆斯,宗教经验种种[M],尚新建,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 

  [5]杨韶刚,超个人心理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