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铁汉”安维峻归隐后的生活

  • 投稿叶草
  • 更新时间2015-09-22
  • 阅读量589次
  • 评分4
  • 59
  • 0

李缠兵 李雁彬

安维峻(1854年-1925年)字晓峰,一字小陆,晚号槃阿道人,甘肃秦安县西川镇神明川人,清代著名谏官。光绪六年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1 893年任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性情耿直,不阿权贵,中日甲午之战前夕,支持光绪皇帝为首的主战派,连续上疏,最著名的是《请诛李鸿章疏》。安维峻因上疏声震京都,但却因言获罪,被革职发派张家口军台效力。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冬,46岁的安维峻结束了5年的流放生涯,遇赦召还。次年3月,他回到了秦安。作为清廷忠臣的安维峻无法实现他的政治报负,失望归来后,隐居老家柏崖,过着半耕半读的生活。

退隐柏崖

早在流放张家口期间,他就特意写信嘱咐兄弟子侄,在村里背山面水的二级台阶上,为他建一处山庄,并嘱咐在庄前广植柏树。安维峻因何对柏树情有独钟?这还得从他的人生理想说来,安维峻“志在立言”,热爱“言官”这个职业,因此,柏树森森的御史府是他向往的地方,斗寒傲雪、挺拔不屈的柏树精神是他的人格追求。他在《复夏涤庵同年书》中写道: “私念处此浊世,无可行吾之志,惟有建言一途尚可自靖献耳,是以应考试御史。”安维峻最终如愿以偿,在台谏任职的短短14个月内,向光绪皇帝上疏64道,敢于直言,有“殿上苍鹰之目”的美誉。虽遭谪戌,但他爱国之心并未泯灭,归里后这片满植柏树的弹丸之地,寄托着“陇上铁汉”安维峻一生的忧国情怀与梦想。故乡厚重的黄土和满坡的翠柏使他饱经风霜忧患的心灵得到慰藉,于是他托物言志,奋笔作《咏柏》诗一首:

柏崖多柏郁苍苍,宜我翠柏名山房。

老干不须饶雨露,小株亦自耐风霜。

托根到地一何稳,傲骨撑天久弥香。

叶可巢莺荫清昼,枝如栖凤鸣朝阳。

尽容高士胸襟豁,要见先人手泽长。

陶令归来种五柳,何如逸叟此书堂。

归里之后他索性以柏崖自号,并将其居所取名为柏崖山庄。安维峻生平好友王新桢在写于癸亥( 1923年)十一月的《致安晓峰》中言:“藉悉家住西山麓,有柏近百株,号‘柏崖’,题日‘槃阿’示永矢弗过之意,故亦号‘槃阿道人’。于乎!何其高也!”任承允在《安公晓峰墓志铭》说:“公晚年营别墅于郊外,背山面水,挈眷为遯,栖耕钓之所,遂以‘柏崖’自号。”另外,年过七甸的神明川村人乔德祥先生回忆说,以前柏崖山庄脚下有一牌坊,上有“柏崖主人题”。民国时, “柏崖耸翠”为秦安八景之一,可惜胜景不常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近百株柏树被砍伐,山庄亦被拆除。

晚年忧劳

生活仍然在继续,归隐故里的安维峻无法完全不问世事。1900年庚子之变,听到京师被八国联军占据,西太后慈禧逃至西安后,他忧心如焚,数日废寝忘食,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深为担忧。1903年,年仅34岁的爱妻雷金娥也因病辞世,生活愈加困顿。雷金娥是安维峻的第二任夫人,伏羌(今甘谷)人,秉性善良贤淑,聪慧明理,深得安维峻爱恋,在他流放军台期间,同甘苦共患难,勤俭持家,夫妻之间感情深厚。安维峻痛失爱妻,伤感不已,思念深切,为之作挽诗百首,名为《沆瀣集》,后收入《望云山房诗集》三卷。

安维峻家中人口众多,为了弥补拮据的生活,他于1904年应邀请前去陇西南安书院做主讲。次年,即清光绪三十一年(1 905年),历经干余年的科举制度正式废除,年已53岁的安维峻决定辞馆归里。回到家乡神明川村后,在本村关帝庙开办私塾,课读子侄,并招收附近村庄的好学之子入学读书,为家乡培育出一批读书种子。安维峻将他开办私塾的起名为“逸圃”,神明川村至今保存着这块他亲笔题写的匾额。

筑堡御患

安维峻热心家乡公益事业,在西川镇神明川村中,遗存着一座县内保存最为完整的古堡,名为“迎恩堡”,为安维峻组织村民修建。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通渭石峰堡之变以来的百余年中,秦安这块地域战乱频仍,匪盗横行,村内1日堡已经破败不堪,已经无法承担防御兵燹匪患的功能。为保护家乡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安维峻决定利用他的威望,组织乡民重修堡寨,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动工。神明川村旧堡位于白鹤山上,始修年代已不可考,占地约5亩,当时全村人口迅速增加,1日堡面积已显狭小;最为致命的是堡内没有水源,难以应对旷日持久的坚守。在此次维修中,对1日堡进行增高加厚,同时沿着山势向下扩增堡子,一直筑到山脚,将关帝庙也纳入其中,并在新堡门前打井一口,深14米,因临近关帝庙,取名“爷庙井”。修筑期间,安维峻亲临监工,据说验收的标准是把清油(食用油)倒入筑窝内,以不渗油为标准,可见其质量之高。重修后的堡子坚固完整,旧堡(上堡)和新堡(下堡)结合为一,面积增加了将近一倍。堡墙高6.6米,宽2米,堡墙通达,可自由行走。共建有三道门,即入下堡洞有一道,进入上堡又有一道,上堡退口处还有一道门。墙角筑有6个炮台(上堡5个,下堡1个),堡墙周围分布着均匀的炮眼。内外女墙分别高2米,外女墙上凿有嘹望孔和射击眼。内外女儿墙中间有通道,可供村民在道中巡逻,递送东西,换防行走。堡内建有供全村人居住的房子。堡的退口处名为“板头儿”,临悬崖(高10余丈)与后山相连。如若堡被攻破,可在此处架一木板,供人从堡墙退下时撤离,人尽板取,敌人难以通过。堡成之日,安维峻接到朝廷文书,经礼部奏请任安维峻为礼学馆顾问,学部奏准为咨议官。安维峻虽未去赴任,但他有感于“皇恩浩荡”,遂取堡名为“迎恩堡”。

刚刚建起的迎恩堡随后就经受了严酷的考验,民国三年(1914年)6月4日,河南白朗起义军自甘谷县进入干户镇,于夜色阑珊之际行至神明川村。闻知此事的的安维峻已带领全体村民设防堡内,枕戈待旦。凌晨5时许,白朗军攻堡,安维峻亲自指挥督战,由于堡寨坚固,武器精良,白朗军只好撤退进而攻破县城。民国九年海原大地震中,迎恩堡局部塌损,安维峻又组织村民进行补修和加固。安维峻去世后,迎恩堡于民国17年(1928年)12月22日,被河州马仲英攻破。

急公好义

安维峻兴趣广泛,对天文地理和水利农耕之学无不钻研,在退隐家乡时,他还组织当地农民治理葫芦河道,兴修水利工程,引水灌田,使葫芦河和西小河沿岸的数千顷农田成为旱涝保收的良田。据神明川耆老回忆,安维峻与陆鸿逵有旧交,陆把安维峻以老师待之,非常尊重,陆曾带领军队路经秦安,顺道看望安维峻,看到安维峻在田间劳作,慨叹道: “老夫子竟沦落如此!”于是拿出钱粮周济。安维峻对陆鸿逵说: “既然你来了,就顺便为秦安做一件好事吧!”陆鸿逵问啥事,安维峻说: “你看葫芦河水势很大,往来行人以摆渡过河,多有不便,就帮秦安在葫芦河上修一座便桥吧。”陆鸿逵慨然应允,不数日,一座便桥就修成了。从此,秦安人结束了摆渡过河的历史。

著述立言

晚年的安维峻对家乡的文化事业尤为热心,诸如志书编纂、古籍整理、经典研究、诗歌、碑文撰写、书法创作等均有成就。仕途失意的他在文化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归宿。1908年兰州设立通志局,安维峻被聘为《甘肃新通志》总纂,1910年夏,通志修成,共105卷,80册,300余万言,现已成为研究甘肃历史的珍贵文献。省志修成后,安维峻在陕甘总督升允引荐下,被宣统起用为内阁侍读。但此时清政府大势已去,形势复杂,安维峻无法面对,因而上任不久随即辞去职位。在京师诸友的苦苦挽留下,安维峻被京师大学堂延请为总教习,期间他正本清源,复兴儒学,著述《四书讲义》四卷,实现一个旧式文人的夙愿。1911年9月,时值辛亥革命前夕,清廷大厦将倾,人心慌乱,安维峻在数次呈礼部代奏兴儒学、维国本的奏疏之后,知道时局已无可挽回,怅然辞职离开京师大学堂,取道北口,绕河套由宁夏入甘肃回归故里。归途参与了董福祥部队,对抗革命军,但无力回天。失望之后正式归隐柏崖,杜门谢客,不再过问天下大事。

又过了一年,安维峻大儿子因病而逝,老年失子,让他倍加伤感,心境灰暗的安维峻深居简出,闲暇时以读书自娱,农忙时则亲自到田间躬耕督促农务。民国政府曾经聘请安维峻修纂清史,但他以年老多病而决然推辞了。在生命的最后十多年中,他完成了《安氏家谱》的编修,编纂刻印了平生所作诗文《望云山房诗集》3卷,《望云山房文集》3卷,《诗文杂集》1卷,历年所作奏章《谏垣存稿》4卷和《四书讲义》4卷。同时整理秦安先贤胡缵宗《鸟鼠山人集》,补刻缺版,存之于县内文社以永惠士林。晚年热衷于《诗经》研究,对“二南”“国风”有独到的心得和见解。这时候他萌生了为《诗经》《孟子》作注的念头,但天不假年,心愿未了。民国14年( 1925年)在家乡去世,享年72岁。

安维峻对家乡的文物古迹格外珍惜,曾为县内各处庙宇寺院书写匾额楹联、竖碑立石,留下许多丰富而珍贵的文物。安维峻善于书法,他独创的鹅头挑小楷为县内文士尤为钟爱,民间留有大量安维峻书法墨迹。安维峻与晚清许多名士文人及达官贵人都有过从和书信往来,这些珍贵的资料在上世纪特殊的历史环境中大多已毁,但有部分仍然在民间收藏。安维峻是晚清政治舞台上一缕清新的空气,始终保持了一位士大夫高洁的品质,他是晚清历史的一颗明珠,也是甘肃引以为荣的骄傲,2011年,故乡秦安举办了安维峻诞生157周年纪念活动,随后,他的家乡神明川的民众自发为其建立了“陇上铁汉”安维峻纪念馆。

(作者单位:秦安县档案局/甘肃秦安/741600)

责任编辑:马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