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朝文:昆明暴恐案中殉职的英勇保安

  • 投稿魏大
  • 更新时间2015-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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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柳笛 尹亚飞

2014年3月1日,昆明火车站暴力恐怖案发生后,现场的一段监控视频显示:当晚9点18分左右,一拨乘客惊恐地向火车站旁边的小件寄存处涌来,后边紧跟着手持长刀的恐怖分子。类似于开放商铺一样的小件寄存处,有一进一出两个口,待乘客全部进入后,寄存处的一名中年男子一把拽过身旁的椅子,迎面抵挡住恐怖分子的长刀,并将对方引至无人的柜台。可惜没能抵抗多久,他的头部、颈部都中了刀,鲜血喷溅到一旁的柜子上,又流了一地。此时,19名乘客已通过寄存处的出口安全疏散……

这名中年男子,是昆明火车站小件寄存处的保安祖朝文,案发时他正在寄存处值班。52岁的他抡起椅子抵住了恐怖分子的长刀,为19名旅客赢得了躲避时间,他自己却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2015年1月13日,祖朝文的妻子刘春香终于等到一个好消息,祖朝文被正式确定获得昆明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光荣称号。

妻子说再也找不到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穿着红格子大衣的刘春香利落地将头发盘成一个发髻。她左手断掌上套着的一只银镯子,耳朵上戴着的一对银耳饰,都是丈夫祖朝文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遗物。这一辈子,一直是他带着她往前走。现在,她守着山坡上的祖朝文的坟,过着没有他的生活。

刘春香的家在昆明远郊的山区,她居住的房子就坐落在山坡上。丈夫的遗像挂在房子一角,黑色的幔帐被装饰成花纹。桌子上摆着蒜苗火腿、三七炖鸡、豌豆尖,这些饭菜让刘春香想到了祖朝文。

也就是近两年,逢年过节时,刘春香和祖朝文才能吃上这样好的饭菜。20世纪80年代,她和祖朝文上山挖野菌子充饥。祖朝文有经验,总能在雨后的树丛里拔出一窝菌子来。赶上很久不下雨,两人就只能听着对方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饿上一整夜。那时,他们觉得顿顿要能吃上米饭,就是天大的幸运。

如今,米饭能吃上了,但只过了两年“好日子”,祖朝文就走了。

云南的大山土质松软,一下雨,刘春香家依坡而建的灶房顺势滑下去,塌了。刘春香只能花钱雇人,另建一座灶房。这些家事原本不需要她操心,“如果他在,不用雇人,”她垂下眼睑说,“他什么都会。”

山里人重视吃饭的家什,新灶房修得大,一间生火,一间当饭厅,比住的房子还好。只是建新灶房动用了祖朝文的50万元赔偿金,这让刘春香不安。她形容从银行里拿出几万元钱来花的感觉,“连手都在抖”。剩下的钱,她打算一直存着,“他用命换来的钱,我动不得”。

刘春香爽朗爱笑,这辈子流泪的时候不多。有人问她:“那你什么时候流过泪?”刘春香想了想,说:“想到再也找不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的时候。’

妻子记忆中的山土瓜

刘春香的左手几乎只剩下手掌了。幼年时,缺乏家人照看的她掉进猪圈。被人救起来时,她左手的手指被猪啃掉了一大半。父母双亡后,刘春香跟姐姐相依为命。少年时代的记忆,在刘春香的脑海里只剩下饥饿、贫穷这些词。

刘春香读到了高中毕业,小学同学祖朝文托了中间人来提亲。那是1983年,除了断指,19岁的刘春香长得清秀好看,还能识文断字。她的妹妹说,姐姐和祖朝文早就自由恋爱了,提亲只是走程序。刘春香形容祖朝文:“那么大个,本事好,又伶俐。”她一辈子没跟祖朝文拌过嘴、打过架,“我这样子,他从来都不嫌弃”。

那时,因为两人都穷,住的土塘房是结婚后两个人从山上运木头下来盖的。吃菌子,借粮食,这对夫妇还是生下了两个女儿。刘春香记得她生孩子的时候,请不起接生婆,就挺着肚子,顺手抓起两把稻草垫在身子底下,靠在木头床头上。祖朝文则在床上铺一张油纸,扶着她,挣扎了一阵儿,孩子落地了。祖朝文扛起锄头上了后山,半天后满身泥土地回来,口袋里多了几个山土瓜。山土瓜煮了,再放点儿借来的红糖,成了刘春香坐月子时最好的食物。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两间土塘屋里,屋顶盖着茅草。山里落雨的时候,家里连接漏雨的坛坛罐罐都没有。

即使这样,刘春香还是觉得嫁得值。她回忆起2013年年初,祖朝文对她说:“走,我带你出去。”两人就到昆明的长村租了间房,水泥地面,每月450元的租金。一只桶,两个盆,加上楼上的小两口送的一张旧茶几,新生活开始了。此前,祖朝文也辗转多地,干过不少工种。一有机会,他总带上体弱多病的刘春香一起去打工。刘春香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医生曾建议她做心脏移植手术。祖朝文之所以带着她到昆明,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她和陪她就医。

终获“见义勇为”称号

2014年2月,祖朝文成为云南鹰卫护铁保安服务有限公司的员工,派驻昆明铁路旅行社担任保安,看守昆明火车站小件寄存处。尽管每个月2800元的工资还算不错,但早6点到晚11点的工作跨度,让52岁的祖朝文有些不适。事发前他还曾和刘春香商量,干完这几个月,看能不能换个岗位,找个稍微轻松点儿的活儿。

至今,刘春香还保存着祖朝文的两份荣誉证书:一份是优秀共产党员证书,颁发于2000年,落款是寻甸县仁德镇小河边村村委会;另一份是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的捐款证书,祖朝文缴纳了20元的特殊党费。

对于祖朝文做出救人的举动来,刘春香一点儿都不惊奇。当年在呈贡打工时,两人去逛街,撞上一个男人当街压着一个女人猛揍,围观的人群瞧着热闹没人出手。祖朝文冲了过去,拎起男人扔到一旁:“打女人,还算男人吗?”就连出事前一天,祖朝文也做了件让刘春香哭笑不得的“好事”。当时,小件寄存处来了一位神色匆忙的人,拎着两个香蕉礼盒,称原本是送人,没赶上火车,这么多香蕉吃不了,扔了又可惜。此人说得可怜,祖朝文不忍心,花60元买下了这些香蕉。因为香蕉太多,怕放坏了可惜,刘春香临时决定,当天赶回老家,把香蕉带给外孙子和外孙女。

按惯例,刘春香当晚原本是要去火车站找丈夫,一起坐公交车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她觉得是祖朝文的实心眼救了她的命。

从2014年2月入职到事发,这份工,祖朝文只做了一个月。在小件寄存处执勤时,有旅客提不动行李,他会主动伸把手;队友偶尔要临时替班,他总会说自己住得近,主动顶班。他习惯这般为人,同事都叫他“祖师”。在云南话中,这是一种尊称。

自从祖朝文走后,刘春香就被定格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村里人都说祖朝文是见义勇为,但刘春香觉得,丈夫始终没得到组织上的一个说法。要个说法,成了刘春香向前走的目标。一辈子不管事儿的她,打起精神跑到村委会,要求对方给写一份证明,为丈夫对抗恐怖分子申请“见义勇为”的称号。

2015年1月13日,昆明市政府最终确定包括祖朝文在内的22人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刘春香要去祖朝文的墓地,把消息带给他。“总得有个见义勇为的牌牌,”她说,“做了怎样的事,就该给个怎样的评价。他有了名分,我心里才踏实。”(摘编自《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