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花国总理”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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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15-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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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汤惟杰 石剑峰

2014年年末在国内公映的一部电影《一步之遥》,引起冰火两重天的评价。这部电影的原型是发生在20世纪初上海十里洋场的一起杀人案。尽管百年前的这起案子已灰飞烟灭,但传下来的故事情节依然值得翻出来警示后人。这起案子就是由舞女选美引发的民国奇案——阎瑞生案。当时,以该案为原型,还产生了以《枪毙阎瑞生》为名的京剧、电影等作品。

赌徒阎瑞生

读过震旦大学的阎瑞生,外文不错,懂得英文、法文。他曾在香港洋行工作。阎瑞生有个恶习——好赌。他与上海的一位舞女题红馆相好。1920年端午节前,阎瑞生丢了工作。他便去题红馆那里向那位舞女讨了一只钻戒,说过几天就还给她。钻戒到手后,阎瑞生把它当了六百大洋,去了江湾跑马场赌博,结果把钱全输了。情急之下,他想出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对策。

阎瑞生有两个贩茶叶的狐朋狗友吴春芳和方日珊,他决定拉他们一起干一票。在题红馆的姐妹中,有一个人是这个行当里的佼佼者,名叫王莲英。1917年,新世界(戏院)为招揽客人举办了一场花国选美。当年的舞女选美很多,新世界联想到现在已经是民国了,遂自我创新地把获奖名头改了,第一名叫花国总统,第二、三名叫花国副总统,第四名叫花国总理,而王莲英就是1917年的花国总理。

花国选举模仿了所谓政治选举。到后来,公众经常会把花国总统和民国总统放在一起开玩笑。这也可以看出当时民国的政治文化,舞女选美成为讽刺政治的一种方式。

王莲英爱出风头,只要出场就要珠光宝气、披金戴银。恰好在那个年代,这些舞女们算是时髦女性,爱戴钻石。阎瑞生通过题红馆知道王莲英有这种生活派头和习惯,得知她出门的行头全身上下总要几千元钱。于是,阎瑞生就有了打劫的念头,开始思量如何把王莲英哄出来。

劫杀“花国总理”

阎瑞生在震旦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一位同学,是上海商会会长朱葆三的儿子,名叫朱老四。阎瑞生不仅跟朱老四关系很好,还跟朱老四的弟弟朱老五关系很好。朱老五有一辆车牌号为1240的小轿车。在当时,轿车是件时髦物,上海的小报上经常报道上海滩伶人妓女的绯闻八卦,经常写某某妓女坐着红色轿车在四马路疾驰而过之类的花边故事。

阎瑞生向朱老五借了他们家的轿车。后来,朱家老五表示:“我也不是很情愿,毕竟轿车是很昂贵的。”但朱老五说他欠过阎瑞生一个人情:当阎瑞生丢了工作后,再找工作需要一个保人。他找了朱老五,但朱老五没答应做保人。所以,朱老五觉得自己欠阎瑞生的人情。当阎瑞生来借车时,朱老五就同意了。阎瑞生和同伙把朱家司机打发走后,把王莲英接了出来。

阎瑞生等人开车到了徐家汇。当时的徐家汇还是郊区,一片麦田。阎瑞生事先作了准备,他买了一种叫哥罗芳的麻醉药水,倒在棉花上闷在王莲英的脸上,然后把她拖到地上用绳子勒死。阎瑞生三人把王莲英身上的行头分赃了。后来有人说,王莲英身上的行头值四千大洋。

这件事情发生在1920年6月9日。6月15日,当地的农民发现了王莲英的尸体。原先,阎瑞生叫其他两人把尸体埋掉。但因害怕,加上天色已晚,他们便将王莲英的尸体抛弃在田野里。

第二天,名妓王莲英被害案上了报纸。当时,阎瑞生还假装淡定,继续留在上海。但是,朱老五坐不住了。王莲英的养母来找朱老五。朱老五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去找阎瑞生。朱老五与阎瑞生一行几人边走边说。走到百多洋行的时候,阎瑞生借口进去办点儿事情就不见了踪影。

当时,阎瑞生已经结婚,他的家在青浦。阎瑞生逃亡后还回了一次家,然后又逃到外地去了。很快,阎瑞生在外地把钱花完了。7月,阎瑞生在徐州铜山被人发现后被押送回上海。

阎瑞生案件的一审在会审公廨,当时是法租界,后引渡到华界。案件一审就判了阎瑞生死刑。1920年11月23日,阎瑞生在龙华被枪决。

小说与电影登场

阎瑞生案的来龙去脉大致就是如此。值得一提的是,被害的王莲英在麦田被人发现后,1920年7月2日,《申报》刊登了一则广告,说他们要出版《莲英惨史》。之后,《阎瑞生自述》、《莲英痛史》以及号称“惨情小说”的《枪毙阎瑞生》之类的小册子纷纷登场,一时间充斥街头报摊书肆。

20世纪初,上海的媒体相当发达,大大小小的中文报纸都对阎瑞生案连篇累牍地报道。有意思的是,当时,这个案子在租界一审的时候,审理是不对外的。于是,各大报纸都派人过去抄审判文书,然后回来登报。有几份英文报纸也连续刊登了这起案子的进展。9月20日,《字林西报》还为此写了社论《莲英与电影》,说这起凶杀案的细节跟电影情节非常近似,很多电影桥段都是从这抄袭来的,如凶手是三人组、受害者是不安分的女性、夜晚的兜风和凶杀等。那段时间,好莱坞非常流行拍连续性的侦探片。

阎瑞生案最精彩的不仅是案件本身,而是围绕案子发生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1920年11月23日,阎瑞生在龙华被执行死刑。11月24日,上海同时有两部戏在演这起案子,一部戏是在大舞台演,另一部戏是在小舞台演。大舞台演的是连台本戏《莲英劫》,小舞台演的是文明戏《莲英被难记》——也就是早期的话剧。

当时在上海,最热闹的时候,一天有5家戏院在演阎瑞生案的戏。其中,有一家叫黄金荣的共舞台,唱这出戏的是两个很有名的人,一个是后来成为黄金荣小老婆的露兰春,另一个就是孟小冬。其中,有几个著名的唱段,在当时广为传唱。百代公司在1921年的二三月份曾出过一张唱片,录的就是她们唱的阎瑞生案唱段,叫《惊梦》。

1921年2月,在南市九亩地的新舞台也演了文明戏版的“阎瑞生”。这个版本的“阎瑞生”还在报纸上做广告,说自己的戏跟别人的不一样。为此,他们弄了一辆真汽车在舞台上当道具。当年,阎瑞生在逃亡的时候,有一次是跳进河里的。所以,他们也在舞台上真的弄了一个水池,让演员跳进池子里。在视觉上,新舞台力求还原当时的现场。在这种情况下,电影版《阎瑞生》的出现是呼之欲出的。

电影《阎瑞生》的导演是商务印书馆的人,据说一个是任彭年,另一个是徐新夫;但这只是一种说法。历史对这部电影的掌机人很确定,就是商务印书馆活动影戏部的廖恩寿,真正执笔的是商务印书馆的杨小仲,他后来成为有名的导演,曾拍过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1921年7月1日,电影《阎瑞生》上映,中国影戏研究社包下当时上海最豪华的电影院夏令配克影戏院——解放后更名为新华电影院。这是中国电影第一次在夏令配克影戏院放映。电影《阎瑞生》从1921年起不断再映,并在全国轮演,大概一直演到1924年。

(摘编自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