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语中“话”的空间隐喻的结构化

  • 投稿狂丸
  • 更新时间2015-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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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茜

摘 要:“话”,即“言”也。通过选取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和《现代汉语成语词典》中关于“话”,“言”,“叙”的语句作为语料,以莱考夫的“理想化认知模式”为视角,探讨了汉语中“话”的空间隐喻的结构化,提出汉语将“话”隐喻为三维空间、二维空间、一维空间和零维空间,进而讨论了出现不同空间隐喻的三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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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话” 空间隐喻 结构化

一、引言

生活中,隐喻无处不在。只要稍加留意,我们的日常对话和书面材料中的隐喻便俯拾即是。如在“山头、床头、针头、火车头”等词语中,我们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人体器官“头”已被大量用于隐喻周边的事物。人们关注隐喻已有很长的历史。亚里士多德在《论修辞》中,将“隐喻”定义为将属于一事物的名称用来指另一事物。之后很长时间,传统修辞学将隐喻看作是为了寻求语言表达的生动性而进行语言偏离,即隐喻使语言偏离常规,形成新奇语言。Lakoff & Johnson于1980年出版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Metaphors We Live By)是公认的认知语言学隐喻系统研究的开始。他们认为隐喻不仅是语言中词汇的问题,还是人类思维的重要手段,它直接参与人类的认知过程,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方式。

隐喻数目繁多,浩如烟海。但它并不是孤立存在,随机生成的。隐喻是基于“理想化认知模型”生成的。莱考夫(1987:68~76)首次在书中提出了“理想化认知模式”(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s)这一理论,它指人通过结构来组织知识和表征现实。一种理想化认知模式就是一个复杂的结构化整体,即一种完形。每一种理想化认知模式都能建构一个心理空间。王文斌(2001)曾以莱考夫的“理想化认知模式”为视角,探讨汉语对“心”的空间隐喻的结构化,并提出,汉语既可将“心”隐喻为三维空间、二维空间,又可隐喻为一维空间。汉语对“心”的这种多维空间隐喻,反映了汉语对“心”的既对立又统一的整体结构思维。

我们每天都会说很多话,或自言自语,或与人交流。“话”同“言”,是人们表达自我和传递信息最直接的媒介。《尔雅·释诂》有“话,言也”。因为交流,人与人的关系开始变得紧密。反之亦然。人与人关系亲密,才会有说不完的话。李商隐有诗曰“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与妻子情深意长才有叙不完的离情。“话”在我们生活中意义非凡,但国内甚少有人对“话”的隐喻进行讨论,仅有的两篇中,一篇是韩梦冬的《韩中“话”的概念隐喻对比研究》;另一篇是何建友的《认知视角下“话”的隐喻意义探析》。第一篇除了题目和摘要,皆是用韩语写成的。因为才疏学浅,没法汲取文中精华。本文试以莱考夫的“理想化认知模式”为视角,探讨汉语中“话”的空间隐喻的结构化,以期更多学者关注“话”的隐喻。所选语料来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和《现代汉语成语词典》。

二、汉语对“话”的多维空间隐喻

根据认知语言学的观点,意象图式模型是隐喻的基础,是最先形成的。在意象图式的基础上,隐喻是从一个概念域向另一个概念域的结构映射。隐喻是人类基本的认知活动,而空间隐喻在人类的认知活动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许多抽象概念都必须通过空间隐喻来构建(周江林、张家强,2003)。吴静、王瑞东(2001)认为按照参照物的维度,空间隐喻可以系统地分为四类:点、线、面、体/域。它们分别代表零维、一维、二维和三维。汉语对“话”的空间隐喻是结构化的,并以此来组织知识,表达与“话”有关的各种抽象概念。

(一)“话”的三维空间隐喻

汉语常常将“话”喻为一个容器,即三维空间,是“体/域”,可以容纳东西,如“话里有话”“话匣子”“话篓子”等。例如:

(1)他言语不多,十分谨慎,仿佛话里有话,可又欲语还休。

(2)只因为在路上碰到了隔壁的太太,于是,就开始了一场闲聊。一打开话匣子,买东西什么的都可以暂时摆在一边,然后毫无控制地闲聊。

一个容器图式,是有“内”和“外”之分的。汉语中把“话”概念化为一个容器,也有内外之分。所以汉语中有“话外”“话里”的表达。

(3)双方的陈述似乎都有些道理,广告公司也许确有隐衷,负责人话里话外有一种上了小人的圈套的感觉。

(4)海关工作人员反复强调这只是正当渠道的进口额,话外音使记者心领神会。

正因为“话”被喻为容器,所以可以“有虚”“有实”,话还可以贮存东西,如“话里饱含了深情”。

(5)聪明的她知道这个黄发男子所说的虚虚实实。

(6)“鹿这宝贝别看不会言语,可通灵性呢。”老齐头的话饱含着怜爱。

(7)语言优美,饱含诗意。

从汉语关于“话”的一些词语看,这个空间不仅可以贮存东西,还可开可关。

(8)“爹,既然是误会,您老两位见见面儿,把话说开了不就结了吗?”

(9)你成功调动了他的说话情绪,而情绪一上来,就很难控制,话匣子一时半会儿也关不上了。

中国人追求“完整对称”之美。“月圆”是好的,是团圆的时候;“月缺”则带有不完美的遗憾之意。因此,“话”构成的三维空间也不例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是对别人的赞扬,能言善道;“谎话说得漏洞百出”“识破了别人的话”“把话说破”“一语道破”等等,都是会伤了和气,破坏人际关系的。

(10)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11)听到他的声音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像她平时被人戳穿谎言时那样,脸刷地绯红。

同时,“话”有时还被当作三维的实心体,有软、硬之分。如:“软话”“硬话”等。

(12)父亲便不再吱声,只是倔强地立在一旁,却不肯吐出一句软话。

(13)只要白巡长敢说硬话,他以为,背后就必有靠山。他永远不干硬碰硬的事。

根据以上例子可见,汉语常常以三维空间作为原始域,构建关于“话”的非空间性的目标域。“话”成了可触、可摸和可视的三维实体。

(二)“话”的二维空间隐喻

“话”不仅常常用于隐喻三维空间,还用于隐喻二维空间,即一个平面。如“只言片语”。

(14)这要放到小平同志的整个理论体系中来把握,仅仅抓住只言片语就不能领会深刻,甚至出现偏差。

(15)读者不难发现,作者采用的手法十分“原始”,借二爷一张嘴,平铺直叙,毫无技巧运作可言。

既然可以“平铺”直叙,那一定是个平面。正因为“话”被喻为二维空间,“话”还可以和“道路”联系在一起,有“广开言路”“堵塞言路”“拓宽言路”等;路有岔路口,有“把话岔开”等。

(16)一定要相信和依靠人民群众,真诚和主动地接受监督,广开言路,听民声,察民意,知民情,不断改进我们的工作。

(17)周炳不想再逆她的意,就岔开话。

还有其他关于“话”的隐喻,都是二维空间的,如“河水”“暖流”“坝水”等等。

(18)老陈伯伯已经是熟人了,为人和蔼可亲,说话像河水缓缓流动。

(19)总理的话像寒冬的暖流一般送到了我冰冷的心里。

(20)毛泽荣讲话像打开闸门的坝水,滔滔不绝。

(三)“话”的一维空间隐喻

除了三维空间和二维空间外,汉语还常常将“话”概念为一维空间,即如同“一条线”。既然是线,肯定有粗细之分,如:“轻言细语”“话粗理不粗”;

(21)他的泪为慈母而流,他的喃喃细语,是在向他远在天国的母亲诉说。

(22)我们家里是个下等人,说话粗里粗气,您可别见怪。

有长短之分,如:“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23)与同属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进行了长达90分钟的电话长谈。

(24)估计多数读者不会有耐心再看下去,以下长话短说,点到为止。

既然“话”是一维空间,就可以把“话”喻作“线”。线有直有弯,也会断掉,又能接起来。有线头,有线尾。

(25)古人在交友时,还特别推崇交“诤友”,即交直言不讳,敢于批评自己的朋友。

(26)陈水扁在讲话中不断拐弯抹角地兜售其“台独”理念。

“线”有打结的地方,正如说话会结巴一样。

(27)可轮到我发言时,却嗓子发干,说话结结巴巴。

“线”会断掉,“线”断了后还可以接起来,如:“说话断断续续”等。

(28)吉姆说话了,他的话断断续续,但汤姆完全可以听明白。

(29)冯英骐抓着后脑勺在笑,没有接话。

“线”有“线头”,有“线尾”。正如讲话一样,有“话头”,有“话尾”。

(30)温家宝却截住了他的话头,忽然问:“你这个县这么好,可以按时发工资吗?”

(31)汪霞追随梁邦的话尾,问道:“要真的见到八路军,那你怕不?”

(四)“话”的零维空间隐喻

上文通过例子说明了“话”的三维空间、二维空间、一维空间,在汉语中,“话”还被喻为零维空间,即“一个点”。吴恩锋(2004)认为“灰尘”和“沙”作为细小颗粒也具有“点”的零维空间特征。

(32)舆论认为,在即将召开的全国“两会”上,这势必会成为一个焦点话题。

(33)说出来的话像沙沫一样散落。(来自互联网)

(34)平常的点滴话语温暖人心。(来自互联网)

三、结语

汉语根据不同情况,将“话”隐喻为不同的空间结构,分别为三维空间、二维空间、一维空间和零维空间。以此为心理基础,将空间意象映射到生活里种种非空间抽象概念上。以上所举的各种语言现象,证明了空间隐喻的结构化特征。产生的原因有三:一是不管是实物,还是抽象物体都是多层面的(multifaceted)。二是人会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同一个物体,若关注点不同,隐喻也会不同。关注点就是凸显点。当一个方面成为凸显点,其他方面都成为背景。隐喻是将凸显点映射到另一个概念域。三是事物哪一方面成为凸显点,在不同情况下是不同的,具有相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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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Lakoff,G.Women,Fire,and Dangerous Things[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2]Lakoff,G.&M.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3]韩梦冬.韩中“话”的概念隐喻对比研究[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

[4]何建友.认知视角下“话”的隐喻意义探析[J].淮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5).

[5]王文斌.论汉语“心”的空间隐喻的结构化[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1).

[6]吴恩锋.再论“心”的隐喻——兼与齐振海先生商榷[J].外语教学,2004,(6).

[7]吴静,王瑞东.空间隐喻的英汉对比研究[J].山东外语教学,2001,(3).

[8]周江林,张家强.基于语料库的英语空间隐喻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5).

(王小茜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315211)